但是一旦被取心,开玩笑,那么做的话,她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洛施绝没有自觉寻死的觉悟,她盘算着能躲则躲,哪怕这里是对方的地盘。
这样想的时候,她怀里要睁不睁眼睛的钱卫被其中一点浊气击落,洛施更是脚下一趔趄。然而她顾不上裙角的脏污,立马又扶着膝盖扑身而去。
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凝为实质的浊气气息如金戈铁骑,将摔在地上的钱卫团团包围,他雪白的衣裳上添上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人也意识不清的哼唧些什么,关氏更是在几个呼吸间逼近。
关氏的手正要抓在钱卫的天灵盖上,身前扑来一人,关氏的长指直攥入那人的心口。
血腥味弥漫开来,洛施挣扎着仰起头,面部表情也随之扭曲,她想喊叫,她想喊声‘痛’,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如何会,如何会心甘情愿地奉出自己的心脏,赔上自己的性命?
身后,好像有人在声嘶力竭地说些什么。
洛施闭上眼睛,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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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最后一刻我保证(顶锅盖跑)
画中仙(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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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派模糊不清的景象,洛施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看得更清楚,可越是挣扎,越是徒劳。
除了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洛施看不见、听不见、说不了话,全然丧失了五感。
她是死了吗?原来死后,抽离身体化为鬼魂,是这种感觉。
洛施想起来,都只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然而梦会醒,她却再醒不了了么。
回想她短暂的生命,童稚时期无父无母可以依靠,孑然一身之际遇到了一生中又敬又怨的师父洛姚,暗中立下誓言不肯下山却还是违背心中意愿独自闯荡,而后碰见了钱卫。
她爱过恨过,有过冲动也退缩过,有时也许会认为,一死了之是一件畅快的事——她了无遗憾。
洛施是没有身体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摸索着自身的身体部位,呈出整个人蜷缩为一体的姿势,她双手抱腿,头埋进双膝,感受着的,正是心脏的位置。
可那里,此刻只能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不太对,因为她全身上下都是如此,找不到任何部位。
这样想时,黏腻的鲜血仿佛重新出现在双颊两侧,洛施从前对鲜血的颜色是没有过多敏感的,可那一瞬间,她眼眶发红,所有的冷静和漠然消失不见,她的瞳孔不适的乱转,像是第一次见到那种东西。
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真正体会到将将彷徨的滋味。
洛施很想苦笑一声,但她没有身体的身体不支持她这么做。
她仍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或许没有身体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担心长久以后会变得酸麻,洛施还算乐观的劝着自己。
只是,她真的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吗?
哪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所苦恼的事实,她真的就能被劝服,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结果吗?
洛施本想困倦的嗫嚅着一句“说不好”,不说不甘心是假的,可若问她重来一次,在那种情况下还会否那么做,她是点头的。
点点辰光有如大雪,在一片黑暗中飘飘洒洒。自顾自闭上眼睛,不再蜷缩着身体而是放松的伸展不存在手脚的洛施并未发现,她无任何物体填充的心口正迸发强烈的生机。
乌发如墨,红衣翻飞,布包斜斜挎着,脸庞五官尽显,弯眉直鼻,浓密如蒲扇的长睫铺出深深阴影。陡然,洛施睁开双眼,瞳孔间一点血色霍闪而过。
她的眼睛,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可非要洛施细究这不一样之处具体是指什么,她却说不出。
如果黑暗中一直凝视着她的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此时一点一点抚摸着自己眼睛的洛施不过沉下心气,却对自己像是“死而复生”的奇异并不怎么吃惊。
然而,他的眸中神色像是生长着簇簇火焰,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就只有欢呼雀跃。
洛施果真没让他失望。
“果然如此。”洛施提着裙摆转了个圈,隐隐透着些傻气。在这动作之后,她收起了所有的神情,冷着一张脸咕哝:“画中世界非真非幻,一切俱掌握在关氏手中,可这般在两极之间停摆的世界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她杀不死人。”
她转过身来:“我说的对吗?”
“真聪明,你都猜对了。”平熙应声走出,明明还是那副皮囊,只是此刻,除却对洛施成功“复生”而有的喜悦,还平添了几分阴翳,“不过就凭你想的这些,就敢豁出性命,来救那姓钱的小子?”
洛施回答的很干脆,“不能笃定。”
“哦?”
当他以为洛施要发表一番讴歌爱情的慷慨之语,洛施抱臂笑道:“很简单,我们入画之后,关氏做出诸多幻影,玩弄了我们如此之久,分明是想杀又有心无力,一朝改变主意要取我的心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闻言,平熙不知何故瞟了她一眼,阴翳的气息愈加浓厚,冷冷而笑,“但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
“实不相瞒,确实没有。”洛施应景般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但漫不经心的动作与她的话语可毫不匹配。
才酝酿出气势的平熙顿住,他嘴角抽了抽,犯难道:“你这是惊讶的神情吗?”
洛施笑了笑,“我想到了在画里会看见你,而且是一定。只是时间不知,地点未定,所以见到你当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