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窈并没有仔细听宋星河的话,她靠在宋星河的肩膀上,轻声地啜泣著,直到困倦袭来,她不知不觉睡著瞭。
那天夜裡,许之窈睡得并不踏实,她反反複複梦见自己的童年,许正昌狰狞的脸,母亲的啜泣。
而她明明在睡梦中,却清楚的记得许正昌死瞭。
她为许正昌和自己想过很多结局,她想过许正昌晚年时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也想过也许有一日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巧遇。
她对著许正昌,再恶语相向,又或者他会忏悔自己曾经做错的事情。
然而一切无限可能,都在这个夜晚戛然而止瞭。
死亡带走瞭未来,从此以后许正昌的人生就隻能定格在这短暂的一天,在冰冷的抢救室裡,在妻儿的哭声中,在律师宣读的冰冷遗嘱中。
凌晨五点钟,许之窈迷迷糊糊睁开瞭眼,小夜灯被宋星河打开瞭,她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割她的喉咙。
“窈窈,你发烧瞭。”宋星河低声说著,“乖,起来吃药。”
许之窈懵懂地被宋星河扶起来,而后是一杯温水和一粒药。
高烧熏得许之窈的眼睛水汪汪的,她顺从地吞下药片,看上去懵懵懂懂地像个孩子。
宋星河亲瞭亲许之窈的嘴角,而后又抱著她重新躺下。
夜灯被关掉瞭,宋星河擦掉许之窈额角的湿汗,轻轻拍著她的背,喉咙裡发出轻哼,直到她呼吸再度均匀,又沉沉睡去。
窗外,天空已泛起一丝微白,太阳刚刚在城市中升起。一夜未睡的宋星河疲惫地抚摸著许之窈的额头,发出轻声的叹息。
“会没事的窈窈。”
许之窈直到快中午才慢慢睁开眼睛,她浑身酸软的厉害,喉咙仍然生疼,就连鼻子都堵瞭起来。
她手机裡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大多数是许乐怡和王律师打的,许之窈恹恹地,一个也不想回。
昨天晚上,她任由情绪崩溃,可当太阳升起,该死的理智已经回归,她疲惫地思索著许傢的烂摊子,考虑著要怎麽处理这其中微妙的关系。
不等许之窈捋清思路,王律师的电话又打瞭过来。
许之窈犹豫瞭片刻,才接起电话。
“许小姐,您可算接电话瞭。”王律师听到接话接通,长长地松瞭口气,“是这样的,公司的高管已经知道瞭许总的事,今天一早所有的股东都到齐瞭,大傢委托我约您出来见一见,公司的财务总也会就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向您做一个彙报。”
“我知道瞭。”许之窈一开口,先被自己的嗓音吓瞭一跳,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几乎发不出音节,“但我现在身体确实十分不适,一切事宜还是等办完我父亲的身后事再说吧。”
那沙哑无力的嗓音听起来确实是生病瞭的样子,王律师隻好说道,“好吧,那您先好好休息,还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挂断电话,王律师看著眼前巴巴瞧著他的小股东们,无奈地说道:“许小姐生病瞭,说一切事情都等到许总葬礼之后再说。”
“再等?再等要等到什麽时候?那两船货可是已经出海瞭!再有半个月就要靠港,到时候拿不出办法来,货还要不要瞭?这公司干脆也别开瞭,大傢拿钱走人算瞭!”有人气急败坏地嚷嚷著。
另一个人不乐意道:“老刘你怎麽沉不住气瞭啊,事已至此,就先把许总的丧事办完吧。”
“老许把股份都给瞭一个黄毛丫头,是打的什麽算盘?他还指著这个闺女能接班?”有人拍著桌子骂骂咧咧道。
屋子裡很快超成一团,隻有王律师超然事外,看来他也许得考虑换一傢公司做法律顾问瞭。
而与此同时,许之窈疲惫地挂断电话,她又钻瞭回去,想拿睡眠来麻痹自己。
然而宋星河推门而入,先伸手试瞭试她的额头,松瞭口气。
“退烧瞭。”
许之窈闭著眼,一动也不想动。
宋星河无奈地低头吻瞭吻她的额头,“起来吃饭,粥刚刚熬好,正合适。”
许之窈趴在床上喃喃:“我什麽也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宋星河扶著许之窈坐起来,而后出去端进来一个餐盘。
大米的轻香顿时传遍瞭整个房间,还有半个金黄流油的鸭蛋,用来配粥。
许之窈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吃著宋星河喂过来的食物,终于恢複瞭一些力气。
“刚才王律师打电话给我瞭,说是股东们想见我,许正昌的公司果然有问题。”许之窈淡淡说道,“我说我身体不舒服,等葬礼结束后再说。”
宋星河“嗯”瞭一声,“趁著这两天,我们可以侧面打听一下你爸爸公司的状况,股东的结构,还有目前的主营业务,现金流和负债。重点是现金流,现在很多公司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是应收账多,现金很少。”
许之窈有些狐疑地看向宋星河:“这你都懂。”
“宋傢经商那麽多年,我虽然没参与过,但耳濡目染,知道一点。”宋星河说著,想到瞭什麽笑起来,“这可千万不能让爷爷知道,爷爷最恨铜臭味。”
许之窈也跟著笑起来。
“好吧,看来我这一次要依仗宋顾问你瞭。”
许正昌的葬礼定在三天后,墓地是之前就买好的,说是风水极好,坐北朝南。
葬礼那天,宋星河陪著许之窈一起出现,两个人都是一袭黑衣,很快成为焦点。
许傢的亲戚窃窃私语道。
“那是许之窈吗?长这麽大瞭。她结婚瞭吗?老公都来瞭。”
“听说隻是男朋友,当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