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小孩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他却极为忌惮习暖,再也不敢要她的头,只是边哭边悄悄后退,转身准备逃命去。
它爸妈说过,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做鬼的真谛,如果有天对方遇到危险,千万别救,能跑就跑,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哎呦,”它不过奔出三四米,就感觉到后颈有股巨大的拉力,将他不断地往后拖,“救、救命。”
小孩鬼恐惧地回头,只见别墅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全部的灯,习暖站在明亮的别墅之外,身后是盏盏光影。
她如同高贵神祗,单手朝它的位置轻轻拿捏,便令它像提线木偶,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麻木地倒退。
直至回到了习暖身边。
他无力地垂头,被一根贴着符咒的尼龙绳给绑住。
习暖此时却无心管他,因为她根本没有彻底杀了这对夫妻,只是将他们炼化成了纸人,但却保留了魂魄。
她用手指点在男性纸人的额头,神魂通过单薄的白纸晃晃悠悠地飘远,又飘过天,飘过地,飘过黑白,重回了时空。
冰天雪地的松林之中,穿着破旧棉大衣的男女夫妻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
“他爸,儿子冻得都发烧了,咱们还不走吗?”女人吸溜着被冻麻的鼻子,“这会儿应该不会再来人了。”
他们是靠着打劫路人生活的强盗,住在二里地外的村子里,从现在开始往回走,要漫过厚厚的积雪,要走很久呢。
女人有点累,她不太喜欢这活,不如去县城找几个好色的男人仙人跳,那玩意来钱快多了。
男人搓着手里亮锃锃的尖刀:“烧就烧吧,三天两头的发烧,屁用没有还得花钱给他治病,干脆冻死得了,大不了再生一个。”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也不怎么生气。
甚至嘟囔着:“再生一个?那多疼啊。”
“嘘,来人了。”男人忽然捂住她的嘴。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交通不发达的农村土道,又是大雪天气,如果有形单影只路过的人,被他们夫妻俩盯上,肯定要破财了。
闹不好,还得丢命。
他们俩干这行以来,失手也杀了两三个年轻人,已经不怎么会害怕了。
此时,人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响,越发逼近,男人咽了口唾沫,紧张地举起了尖刀。
刀锋刺出的时候,却被一柄坚硬的铁管给挡住。
男人心道不妙:“快跑。”
这年头,抢劫的不少,但黑吃黑的更多,因为大家都没钱,山村树林又是法外之地,他喊完就跑,已经仁至义尽,没打算给老婆孩子殿后。
女人也麻利,抱着孩子咬着牙就起身。
可惜他们快,别人更快,而且来的人根本不是独行,他后面还坠着几个同伴,没多久就将一家三口追了回去。
男人的心直接被挖了去,对方的领头将血淋淋的心装在袋子里:“听说人心泡酒能补心,回去给你们二哥补补。”
“行,”拿着铁管的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这俩咋办?”
一个女人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几岁小孩。
领头的手里拿着柄割草的大镰刀,用石头磨的吹毛立断,他二话没说,直接一镰刺死了女人,也挖走了她的心。
至于那个孩子,他眼都没眨,直接砍下了他的头。
哦,那是个男孩。
习暖被这场景刺激的胃里有些不舒服,她意识到,这家三口人死时应该是七八十年代了,很多地方的社会秩序还没有步入正轨,尤其是这种无人的荒郊野岭。
恶人遇到了更恶的人后,也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她的神魂从回忆中退了回来:“你们的老家不是a市吧,这么老远,你们怎么跑来的?”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死了两次,男人已经没了反抗的欲望,老老实实回答:“当了鬼之后就到处飘着玩呗,都不知道飘了多少年,后来,有个会法术的男人非要收我们三个当仆从。”
男人丧眉搭眼:“我觉得给别人当奴隶没意思,被他带到这之后,就想办法跑了,慢慢就到这了。”
这里的房子精致又漂亮,接山临水常年无人居住,是鬼最喜欢待的好地方。
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占房为王,将来这里居住的人能杀就杀,能吃就吃,不仅住了大房子,还能饱餐一顿。
“那个男人叫什么?”习暖问道。
男人摇摇头,表示不知,然而旁边他的老婆却突然开口道:“我知道。”
“我看见过他的身份证,上面写得叫……卫若知?”
习暖点头,随手将这个名字和他们当初遇到那人的城市发送给了叶晋。
“你这么配合,我也还是要送你们魂飞魄散的,”习暖道,“恶鬼不入轮回道,若不除之,你们也无法克制作奸犯科的冲动,生性本然,没有别的办法。”
男人听了,默默地纸人转身,不再言语。
“我知道,遇到你们这种道士,我们不是要做奴隶就是要死,”女人释然道,“但我的儿子其实并不像我们俩,他做鬼吓人,也都是我们教的……”
“对于孩子,你们玄门就没有网开一面的先例吗?”
她到底比那个不中用的孩子爸多了几分人性,临死之时,还是忍不住为儿子求个情。
“他跟着我俩从来没过一天好日子,死都死得那么惨,”女人黯然道,“他这个爸都算不上是个人,当然了,我也不是东西,但他长成这样,只是被我俩教唆的,也许并不是他本性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