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的数量不够,就有两两凑对的情况。
聂祁安左右张望,决定把自己的这个蜡烛让给其他人,然后和习暖共有一支,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邢璐就已经照他的想法先下手为强了。
“习大师,我跟你用一个可以吗?”她乖巧地问。
试问在场的人有谁不想跟习暖同行的,有她在身边就等于有了护身盾牌,勇气点狂加,幸亏她脑子转得快,不然就被别人抢了。
“别人”聂祁安:“……”
默默地拢住蜡烛,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虽然他没有什么保护人的能力,但他身上有辟邪符,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比另外几人要稍微好点。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他从小学到的道理。
习暖身边拖着邢璐,身后紧跟着其他人,开始在这处荒村里闲逛起来,每当白雾靠近时,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打散。
推开一间老旧的屋子,这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丝,按照村长的描述来说,这里从彻底荒废至今已经有七八十年。
就连木桌子也变成了一碰就散的糟木头。
“这里还有照片呢,”邢璐看着墙上的画,努力用蜡烛照亮,“可惜,年头太久了,看不清了。”
习暖推开柴门,步入后院,才发现赤白的月光之下,这里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这不是怨气,而是曾经逝去之人留下的执念,因神魂受损,所以被黑白无常拘走的时候忘在这了。
失去了执念的人,来生再投胎,不是痴就是傻。
她伸手触摸那些黑色的气线,只见四四方方的小院瞬间换了天地,跪在当中的女子神情愤恨,身前是一对中年夫妻。
“妮儿啊,听娘的,”中年女人还在哭,声音颤抖,“你就去了吧,难不成你要我跟你爹、你妹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我们俩没生出儿子在村里本来就叫人遭笑,你如今出了这事……”
而那男人却仿似没了什么耐心:“跟她商量什么?你没看到老蔡家的儿媳妇怎么给吊死的?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没气了,给个痛快也好,省得疼了。”
几人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圈粗麻绳,说话间就要往女子脖子上套。
习暖回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村长说的,当初犯下命案的女子。
所以她的执念留在这了,人自然是去投胎了。
那村里的鬼是谁?
她思忖间,跪着的女子却蹭地站了起来,将她瘦弱的父亲推了个趔趄:“真是可笑,我被人掳走,是那些贼人犯了错,如今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你们道要送我去死?你们配当父母吗?”
“我昨天都听见了,你们和王麻子一家串通好,把我逼死之后,就要我跟他家得脏病死的儿子结阴婚,他们的儿子是什么人?十里八乡的脏烂东西,我活着你们要杀了,我死了你们还要把我卖给脏人挣脏钱,你们不配当父母,连人都不配当!”
她骂的极为大声,听得邢璐在旁边都大喊了声:“好!说的对着呢!”
可惜这是女子的执念,里面的人听不见她的声音,也听不见她的赞许,在那时候,瘦弱的身躯只有她自己,在为不公的命运吶喊。
“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她爹气的脸色煞白,“我就说别让她跟县里的书生们玩,学了些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东西回来,现在都敢骂爹骂娘了,个赔钱货留着也是祸害,看我不勒死你个杂种。”
他气急败坏地拎起脚边的木棍就要抽人。
不知何时跑来个到他膝盖大小的女孩,抱着他的腿哭喊:“爹,别打我姐,别打我姐!”
“你也给我滚一边去,”男人将女孩狠狠踢开,“你也是个小赔钱货,他妈的,老不死的东西给我生两个没把的,等我把你们都打死!”
见妹妹被踹出老远,弱小的身躯半晌都没爬起来,她那懦弱的母亲除了哭就知道哭,她爹是混蛋,她娘就是伥鬼。
女子跑过去抱起妹妹:“你再打她试试?”
“我就打了怎么,你还教训起老子了!”男人拎着木棍就真的要过来。
面对这样的父母,女子已至绝望境地,她将妹妹放在身后,从水缸边搬起一块大石头,竟t然朝她爹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石头砸的准,正正开了男人的瓢,血稀里哗啦的往外冒,伴随着她娘的惊呼声。
“杀人了,杀人了啊!”她娘哭哭啼啼地就想往外跑,“你个不孝女,居然杀了自己亲爹,我要找村长来绑了你。”
村里人早就看她这个匪窝里跑回来的女人不顺眼,前面阿玲和小云都被他们活活逼死了,就她独活着。
如果知道她杀了人,那她也没活路了。
这个世道,留着要死,出去也要死,倒不如死之前痛快一把,将这些混蛋人都给杀了。
于是她捡起那块大石头,朝着腿脚不利索的亲生母亲走去,又是狠狠一砸,人死的悄无声息。
女子抹了把脸上的血,回头看着呆滞无声的妹妹。
“你在这等着,姐出去一趟。”
她消失在柴门处,天地间重现清明,此地的执念便到此为止了。
习暖还没说话,旁边就穿了“呜呜呜”的哭声,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就看见邢璐已经哭得满脸妆画。
“太惨了,这什么父母啊。”
女子之难,本就是亘古不变的话题,习暖对此都已经感到麻木,因这世上之执念多是因为不公。
而女子,向来得到的都是不公。
她看着黑气散去,神情忧思:“这里的鬼不是她是谁?难道是被她杀死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