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顾道,“不好么?”
“你过去可不是这样说的。”傅莹玉学着程君顾惯用的口气,“辛琰自小顽劣不堪,像他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饱读诗书的辛太傅又是如何教导出这样一个混世魔王。”
程君顾听着,不住抿唇。
好一阵子才道,“那时候年纪小,多识了几个字就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想,当真是丢人。”
傅莹玉道,“如今明白过来,为时不晚。”
程君顾颔首,又喝了口茶,忆起灵泉观见面一事,随口就这么提了起来。
“你要不提,我都有些忘了,今日请你来正是为了这事。”
程君顾做了个手势,请她细说。
傅莹玉先是叹了口气,“你应当知晓宰辅大人罢?”
“若是连他都不知,又何必在这官场中周游?”
“那日你见着的便是宰辅的表侄孙女。”傅莹玉摩挲着手里的帕子,“她与宰辅的一名门生生情,可她家人嫌贫爱富,期望她能嫁入皇子府,所以出手拆散他们。”
“她那日痛哭便是因为这事?”
傅莹玉摇头,“她性子刚烈,先前还计划与情郎私奔,自然不会因为家人几番拆散就作罢。她那时哭,是因为她发现与情郎重逢之后,对方待她犹如陌生人。”
“会不会是她情郎收了钱,故意要赶她走?”程君顾问。
这些故事她在话本里看过不少,眼下倒是能活学活用。
“我们都以为是这样。可直到前两天,她忽然来找我说是觉着她的情郎像是得了离魂症,我二人这才会前去灵泉观祈福。”
程君顾来了兴致,又问了些东西,最后在傅莹玉希冀的目光下得出结论。
“方才听你描述,她这情郎全然不符离魂症病患的形态。”程君顾安抚道,“许是她情郎遇上了什么事,才会故意要把她推开。与其在这儿说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倒不如让这位表侄孙女姑娘将计就计,看看对方究竟是何用意。”
“倒是有理。”
程君顾拿过茶杯掩面,眼帘低垂思索。
恐怕这人魂魄不离,身子倒是有可能被换了一轮。
傅莹玉这事,程君顾谁都没说。
同样的事,前世傅莹玉与她提过,只是没这般早,约摸是第二年年后拜访时偶然提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重生后改动了不少事的发展轨迹,如今有些事被发觉得比已知还早,譬如那位宰辅门生。他不知是不是第一个被替换的,如果不是,那么已经替换掉多少人,又是什么时候替换的?
程君顾没有半点头绪,离开傅府后,提着先前辛琰在花灯会上给她新买的小鹿灯,漫无目的地闲逛。
距离宵禁还有些时辰,街上的摊子倒是收了好些。眼下花灯会即将落幕,虽还是张灯结彩,却已无最初那般热闹。
她逛了会儿,偶一抬头,便见一身着太医院官服之人从身旁擦过,走进不远处巷子。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落衣巷。
落衣巷一如既往寂静,独门外大红灯笼高高挂,映出门匾上府邸主人之姓。有的太医雅致,在大门上写上什么轩、什么园,若是来了个不甚熟地方的传话人,光是问某某轩、某某园是哪位太医的府宅都要问个大半天。
程君顾依着先前记忆,信步走到陆太医府前。陆太医暂时搬去郊外宅子里,现今就只留着一对老夫妻在这儿看守,老人家睡得早,这门早就闭得紧紧,衬着这将要入秋的天,莫名带上几分肃杀之感。
程君顾驻足须臾,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大门打开,云慧姑姑从其中出来。
大晚上陡然见着个大活人站在眼前,云慧姑姑登时吓了一大跳,缓了好一会儿才问起程君顾怎会在此。
程t君顾朝她鞠了一躬,“才拜访友人回来,见今夜繁星绚烂便多绕了几圈,随后就走进了这里。姑姑是来寻陆太医么?”
云慧姑姑点头。
“可微臣记着陆太医近日搬去另处,姑姑竟不知?”
云慧姑姑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笑道,“我说怎的瞧不见人,原是搬迁了。”
又邀程君顾一道回去。
走出陆府所在巷子,程君顾问道,“不知王后娘娘的头疼病可好些了?”
“劳程四小姐记挂,娘娘的病好多了。今年的气候与往年无异,也不知怎么今年偏就犯得这么厉害?”
“陆太医可有说是因为什么?”
云慧姑姑道,“陆太医说是太过操劳,再加上先前有段日子多吹了风,这才加重。可娘娘贵为六宫之主,事无巨细都要经她审阅,出一点错就易招人口舌,哪里敢有半点松懈。”
程君顾在心中暗暗叹气。
云慧姑姑又道,“若是程四小姐哪日有空,不妨进宫来坐坐,娘娘这两日还同奴念起你。”
“承蒙娘娘挂念,待秋试过去,阿顾自会携重礼觐见。”
二人说了一阵子话,在巷口分别。程君顾原想送云慧姑姑进宫门,但姑姑直说不必,她也不好讨不自在,目送姑姑身影消失在远方宫城内。回程路上,她忍不住在想,云慧姑姑今晚似乎有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饮月还在厨房张罗明日菜肴,画棋出门迎小姐进屋沐浴更衣。换好寝衣躺下,程君顾睡意全无,唤正在做绣样的画棋近身说话。
“你这是给谁做的?”
程君顾扫一眼绣绷上的样式,见不是平日常见的花鸟虫鱼图样,遂问道。
“只是觉着好玩,随便绣绣。”说着,画棋随手把绣绷放到一旁篮子里,“小姐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