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七天的晚上,李曜驰守在方玉泽的病房里,保姆过来给他送了一顿晚饭,李曜驰没什么胃口,晚饭就一直放着床头柜上,从温热一直放到冰凉。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李曜驰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的饭盒。
饭菜浪费了可惜,李曜驰打开餐盒囫囵的扒拉了两口,将餐盒清理到一旁,站起身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等他低下头时手上的动作却猛的一顿,慢慢转过头望向方玉泽。
方玉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那双深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啪————
水杯摔在地上,水液和碎片飞溅了一地。
这么久的煎熬和等待终于看见了光,李曜驰扑到床边,大力的将床撞的晃悠了一下。
“泽哥,你醒了”李曜驰单膝跪在地上,水渍将他的膝盖那块布料染湿,他的声音带着颤,浅棕的瞳孔闪着水光望着方玉泽。
怕是又在做梦,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刺痛的袭来,李曜驰才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他紧绷着腮帮子,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放轻了声音问方玉泽:“泽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泽没有说话,而是眼眸含水的看了李曜驰好久,看的他眼睛红红的,干裂苍白的嘴巴轻轻动了动,好似是说了几个字,但是却干哑的没有发出声音。
李曜驰看明白了,声音轻柔的问他:“肚子疼吗”
随后李曜驰的手伸进被子里,又熟练的探入方玉泽宽大的病号服里,覆在方玉泽胃腹处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已经好久没进食了,胃部柔软绵滑,瘪的都凹陷了下去,李曜驰的手盖在上面甚至能够清晰的摸到方玉泽胃袋和肠道里面的动静,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盖在上面,甚至不需要用力,只用将手自然的放上去,就能直接隔着方玉泽的肚子直接按到他的腰背。
瘦的让人心疼。
现在的方玉泽太脆弱了,李曜驰需要悠着些力道让自己的手悬在空中给方玉泽揉肚子,
方玉泽的肚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怎么暖都暖不热。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李曜驰给方玉泽揉肚子,即便是方玉泽一直在昏迷中,他也依旧如此。
他早就知道方玉泽肚子不舒服,吴林奇告诉他,虽然方玉泽胃里的出血止住了,但是还没有完全修复,并且每天方玉泽都在不间断的打针,即便是医生已经在尽力用药效最缓和的药物,但是只要是药物怎么会没有刺激性。
更何况是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方玉泽又体寒,肯定会难受。
于是每天方玉泽只要是打吊针,李曜驰就给他暖着揉着,吊针打多久李曜驰就能给他揉多久,恨不得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
方玉泽躺在床上,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望着李曜驰。
李曜驰许久没有感受到方玉泽的回应,刚刚那阵激动劲儿过去了,他后知后觉的冷静下来,察觉到方玉泽有些不对劲。
揉着肚子的手缓了缓,他凑近了些,问方玉泽:“泽哥,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李曜驰趴在床边,那张英俊的脸就停留在方玉泽近在咫尺的位置。
方玉泽深黑的瞳孔轻颤着,目光一点点的轻划过李曜驰的脸颊,从上到下的看着,像是在看一个梦中人。
“泽哥”
“冷”方玉泽薄唇颤动了一下,终于是说出了第一个字,嗓子哑的像是滑过的砂砾:“好冷”
李曜驰立刻明白了方玉泽的意思。
他掀开方玉泽的被子,动作很轻的躺到方玉泽的身边。
方玉泽住的是病房,虽然病床很大,但是李曜驰还是怕自己会挤到方玉泽,他侧着身,后背紧贴在病床的护栏,双腿夹住方玉泽冰凉的双脚,抬起手将方玉泽轻轻的揽在怀里抱着。
这样的姿势很累,方玉泽太虚弱了,李曜驰每个触碰他的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力道会伤到方玉泽,就像是对待一只不想让他飞走的蒲公英,就连喘息都不敢用力。
病房里寂静,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相拥在一起。
李曜驰的手依旧在给方玉泽揉着肚子,方玉泽冰凉的脸贴在李曜驰的肩头,身子骨轻的像是冬日里快要折断的枝丫似的。
过了几分钟,方玉泽忽然在李曜驰的怀里闷哼了一声。
李曜驰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方玉泽说:“疼……”
李曜驰有些慌,问:“哪里疼?”
“”
沉寂了数秒之后,方玉泽声音颤抖着说:“哪里都好疼……”
“”
李曜驰呼吸猛地一停,缓缓的抬起眼睛望向方玉泽。
在寂静的病房里,他们两个人相望着,时间在这一秒变得无比缓慢。
方玉泽的眼睛很好看,那双总是充满了锐气的眼睛,要强的不可一世的眼睛,此时却是眼眶通红,含着痛的晶莹水光,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
这一年多来,他只有被李曜驰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感觉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其他的时候,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其他人看见的光鲜,看见的坚不可摧,都是他装出来的
现在他看着李曜驰对他好,抱着他,哄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像是恢复到了曾经的模样,他既依恋又心动,但是他却不敢问李曜驰是什么意思,不敢再一次提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不敢挽留李曜驰。
李曜驰拒绝过他太多次了,每次的拒绝都让他心如刀割,让他不敢再一次问爱不爱的这个问题,生怕从李曜驰口中得出来的答案又把他给刺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