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四处观望了一下,拎着废品朝不远处路边的公共厕所跑去。
一进厕所,安靖就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
男厕原本用来节省空间专供小便的站立式小便池没有,只有一整排隔间式蹲厕。
不管了,先上再说。
把废品往旁边一扔,急吼吼地推开第一扇门,“啊!!!”映入眼帘的那样东西让安靖直接吓尿了裤子。
一个浑身发红的皱皮婴儿躺在厕所的角落。
鬼……鬼婴儿!
变态
安靖像一阵风一般跑出了厕所好远,双腿从来没有这么有力过,如同失去累觉,只机械性地一路狂奔。
好半天有阵强风吹过,他湿漉漉的裆部一阵凉意,让他打了一个激灵,头脑冷静了不少,这才慢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缓了缓心神,还闻到了自己裤当正散发的那股子尿骚味。
很好,他暂时不用急着去上厕所了。
发了一会呆后,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安靖才想起来,自己的废品忘在厕所里了。
靠!有没有搞错?
白忙活了大半个早上!除了一手的臭味,尿了半个裤当,什么也没得到!
靠!靠!靠!
安靖咬了咬牙,终究是不甘心和气恼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就算是鬼在那里,他也要把废品拿回来!真的有鬼,有种就把他抓走好了!
仗着一股子怒气重新回到之前的厕所,他这次看了看男女标识,进了男厕所果然看到那一排熟悉的站立式小便池。
原先他果真是进错了厕所。
嘴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进了旁边的女厕所,头皮发麻地拎起废品,安靖刚想抬起脚赶紧离开,可从小就是过草丛都要钻进去看看有几只虫子的他,目光还是忍不住瞄了眼那第一扇门。
怎么没动静呢?是不是先前看错了?
安靖咽下唾液,小心推开了门又看了一眼。
“啊!!”
他瞄见里头那婴儿果然还在,吓得尖叫起来,砰地关上门,连退了好几步,肾上腺素刺激得浑身肌肉发颤,整个心砰砰跳个不停。
不对不对,不对劲。
天光大亮,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轻纱一般轻柔的浅金色光芒从厕所的窗外落入,笼罩安靖大半个上身。
鸟声啾啾,安靖的思维终于往阳间方向发展了——那个婴儿,不会是个弃婴吧?不知道死了没死……
心脏狂跳地第三次打开了那扇厕所门,那个浑身发红的赤体婴儿正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躺在角落。
他小心地试探性伸手飞快摸了一下,温凉的,摸了一下鼻息,气息和脸颊都烫得让安靖心惊。
他赶紧把孩子抱起来,紧搂在怀里,大步往外面跑,去寻找附近已经开门营业的店借电话打急救,他万分懊悔自己之前的愚蠢胆怯和迷信。
十分钟后,安靖跟着婴儿一起上了救护车。
在医院急诊室的外面,安靖借电话给君见微打了个电话,君见微手机少见地关机了。
安靖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婴儿先前被带进急诊室的时候已经出现抽搐现象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医院已经联系了警方,不过他有听到医生和护士的话,这个婴儿八成是被抛弃的,如果能被救回来,最后大概会被送去福利院。
不管怎样,只要能活下来总是好的。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忍心抛弃孩子的父母。
安靖和那孩子无亲无故,当时只是抱在手里都感觉到对生命的一份沉重责任,就像小学时捧着小黄鸭一样用体温去挽留这孩子流逝的生命。
站在急诊室外他空落落的手甚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果然,不是生了孩子就有资格做爸爸妈妈的。有人生而不养,有人养而不教。
婴儿的父母大概率是前者,君见微的爸妈则是后者。
安靖不知道君见微的爸爸妈妈对君见微实际上的关心和照顾是否是自己看到的那种漠然程度,又或许是否其中有隐情、苦衷。
但是他知道君见微一直很羡慕自己、很喜欢自己的爸妈。甚至每次他挨打后,找君见微抱怨和诉苦,君见微都耐着性子劝他体谅理解爸爸妈妈,好几次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即便是这样喜欢发脾气还会把打人、家暴当做家常便饭的爸妈,君见微也羡慕呢。
说起来,安靖清楚爸爸妈妈脾气急躁又爱发脾气,而他自己不知道是基因遗传还是家庭环境影响,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耐心、脾气好的孩子,每每一不顺心也总会对着爸妈大吼大叫。
每次做错事后他总是会被爸妈打得很惨,骂得很难受,不过有那么几次爸妈突然“良心发现”也会回过头向他道歉,告诉他不要把他们说出口的气话当真,要安靖原谅他们。
安靖气他们明知故犯,死不悔改。
他自己生气时也总会有口不择言的时候,只是他对爸妈从来没有低下头拉下脸道歉,连“偶尔”也没有。
他们一家人就这样用相似的暴脾气伤害彼此,又心照不宣地清楚对方事后永不缺席的悔意,默认对方没有说出口的道歉,一次次互相原谅,磕磕碰碰、勉勉强强地在一起过着日子,完成彼此应做到的责任和义务。
他努力学习,去获得爸爸妈妈期盼的好成绩,而爸爸妈妈也总是在能力范围内实现他提到的所有要求。
他记得有一次和姨妈舅舅们一起坐大巴去隔壁县城看望外婆,当时他和妈妈已经到客运站了,结果他因为害怕晕车嚷嚷着不要坐大巴,于是妈妈当下就不顾姨妈和舅舅们的劝阻,真的带着他从客运站离开,坐公交去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