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试图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时颂今回答他:“放学点。”
万仞问他:“没看微信吗?我明明记得我说我今晚不回家了啊。”
时颂今似笑非笑:“此地无银。”
对比起万仞翘课时候那种坦荡轻松的姿态,这条微信的推拒遮掩就会显得很可疑。时颂今不是能轻易上当的性格。
时颂今移开目光,面向卧室门的方向,不容争辩地对背后的万仞说:“衣服脱了。”
万仞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时颂今摇了摇头,背影都显得有几分无奈:“啊什么啊?让我看看身上的伤。”
万仞不想让时颂今看见自已的惨状,虽然自已也还没看见,但状况想必不会太好。他嘴硬:“没有了。”
又撒谎!今天第几次了?
时颂今慢悠悠地说:“是吗?你脚踝可还没消肿呢。”
万仞这才低头看了眼被子里的自已。自已回来的时候没脱外套、没脱鞋,也没盖被。现在连袜子都已经不翼而飞了。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万仞闭目无声叹了口气。
他将贴身的t恤脱掉。往上抬胳膊的时候牵扯到了发痛的手腕和受伤重灾区的后背,他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时颂今听着背后的动静,心都跟着揪了一下。这么小的动作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得是伤成什么样了!
时颂今握了握拳,在心里给自已打了打气,这才转过身看向万仞。
其实早在他第一眼看见昏睡在床的万仞时,就已经料到身上肯定有不少伤痕了。毕竟衣服裤子上都有不少清晰可见的脚印。
但是亲眼看见了衣服下的狰狞模样,他还是瞪大了双眼,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万仞的胳膊、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背部更是连成大片的青紫,右肩上最为严重。
右手手腕、右脚脚踝处都红肿起来。手指关节处有不少擦伤,渗出来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
时颂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比平时低沉很多的声音昭示着他的心情十分不美妙:“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别伤到骨头了。”
万仞手动把时颂今眉头不存在的苍蝇放飞,安慰他:“没事的,伤到骨头我不能像现在这种行动自如。他们下手都有分寸的。”
时颂今听到重点,沉声问:“所以究竟是谁动的手?”大有一副想要亲自为万仞报仇雪恨的意思。
万仞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时颂今以为他明明答应了告诉自已,现在却不想跟自已说了,面色微沉:“那就长话短说。”
万仞看着时颂今暗自气鼓鼓的样子,用手指将时颂今的唇角向上推,手动扯出了个笑模样,“我答应了要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但是这件事情挺复杂的,你得容我组织一下语言。”
时颂今点点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万仞,大有一副要盯出个答案的架势。
万仞斟酌许久,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地还原给了时颂今。是从那天约定好了一起去挖野菜开始的。
他一边开口讲故事,时颂今一边给他上药。故而讲故事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就会被短促隐忍的吸气声打断。
他也选择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那通害周景林误会的电话,比如是小妈提出用再也不可以回万家的条件,才让他拿到了那笔钱。
前者是因为无论周景林对时颂今怀揣的是怎样的心思,都不应该由自已去越俎代庖替他表明心迹。
后者则是因为没有必要去让小时产生多余的愧疚。
时颂今听完才知道自已这段时间究竟错过了什么,也知道了万仞究竟为他做了些什么。
他有些呆愣,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万仞很真挚地看着时颂今的眼睛道歉:“对不起,我确实对你隐瞒了,也对你说谎了。”
时颂今摇摇头:“我可以理解。我只是觉得这些本来都不是你应该去承受的。”
话音未落,就被万仞打断:“小时,我其实特别庆幸。特别庆幸黄戴荃认错了人,特别庆幸他们没有动你。
你不要有任何的自责和愧疚,这一切,都是我自愿。”
时颂今感动到无以复加。他真的很幸运,在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之后,他还有万仞。
那个人自愿为了他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时颂今小声说:“你刚刚打断我,我没说完。我要是早些知道的话,今天挨打的就不是你了。”
万仞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脸:“我皮糙肉厚,幸亏是打在我身上了。”如果要心疼的话,那还不如身上疼呢。
时颂今固执地摇摇头:“你才不是皮糙肉厚呢,你明明是细皮嫩肉的!”
万仞失笑,没想到时颂今的关注点这么清奇。殊不知时颂今只是心疼到口不择言。
时颂今眼中积聚的泪水只多不少,却依然透过水雾定定地看着万仞。他鼻音有些重:“万仞,自从我们习惯了互相的投桃报李之后,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跟你说过谢谢了。”
万仞摸了摸他的发顶:“说什么呢?怎么又开始见外了?”
时颂今将他的手扒下来,握在手里,正色道:“万仞,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日常生活中无微不至的照顾,谢谢你在人生最低谷时候的陪伴,还有,谢谢你倾尽所有的保护,谢谢你一切一切的心意。
万仞挠了挠时颂今的掌心:“小时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