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颂今本以为岁书绩该是一副大仇得报的爽快表情,亦或是见到杀父仇人般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他会是这重种和仇人谈笑风生的姿态。
他这是什么路子?还是说……他有更险恶的后招在等着给自已下套?
岁书绩见时颂今垂头沉思的样子,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他小步地往时颂今面前挪了两下:“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错不在时颂今,他也没有对不起岁书绩,心里并没有对他产生惧怕,但脚下还是不由地随着岁书绩的动作而退后两步。
时颂今面上泰然自若地开口:“你想听什么?如果你是想听一句道歉,那我由衷地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时颂今说着,躬身对岁书绩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岁书绩微微愕然,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个大礼。
时颂今直起身,又继续说:“我跟你道歉,不是因为代替时裕归对犯下的错误进行忏悔,而是因为抱歉没有早些认识你,害你错恨了这么多年。”
岁书绩听完时颂今这番话,神色极其复杂地笑了笑,时颂今居然觉得这个笑里居然暗暗含着一丝宠溺的成分。
到底是自已眼花了还是岁书绩疯了?
岁书绩轻轻拍了拍时颂今的肩膀,温声说:“你知道吗?你还挺像当年的我的。你的有些话,让我觉得我正照着一面能看到自已过去的镜子。”
他并没有抽走搭在时颂今肩上的手掌,而是暗暗加重了力道,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冷硬起来:“但是没有用的,时颂今。”
他收回手,背在身后,转过身背对着时颂今冷声道:“当年我也像你一样,眼睛里透出的全都是让人羡慕的天真的愚蠢。
我也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过错,凭什么要我背负骂名?凭什么要我债务缠身?”
他的背影宛如一尊雕象般一动不动,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里,声音也失了佯装出来的温柔。
“我当初啊,可比你还要善良几分。你好歹知道撇清和时裕归的关系来为自已开脱。而我可是傻乎乎地觉得我的父亲做错了事情,我要尽我所能地为他偿还。”
时颂今摇头执意纠正他:“我并不是为了开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么多年我确实是和时裕归断了联系。”
在生物学上他确实没法否认他和时裕归的父子关系,但是除此之外,他真的不想再和这个恶心的烂人产生更多牵扯了。
个中缘由,时颂今暂时放弃讲给岁书绩听。一则这笔烂账岁书绩这种陷入了偏执的人也未必感兴趣,二则此时解释,会显得狡辩意味过于明显。
果然,岁书绩转过身眼睛眯了眯,透出了几分凌厉,像是看到了撒谎的小孩子般,神情有些不悦地说:“咱们的经历大体上都是相同的,在我面前,你就没必要再找这些借口了。”
毕竟他这么多年应付过来的那些债主,没有哪一个是有耐心听他卖惨讲故事的。
时颂今早就笃定他不会相信,不欲争辩,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实事求是。”
岁书绩看着他不似作伪的无奈神色,眼底滑过几分犹疑,倒是更加生出了几分和时颂今聊下去的欲望。
“除了道歉之外呢,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了?”岁书绩歪了歪头,好像在认真地等待一个答案。
时颂今吸了口气想了想:“对于你的经历,我深表同情。”
“噗!”岁书绩笑出了声,但是眼神中的期待熄灭了。“你这发言简直不要太官方!”
随即,他敛了笑意,意味深长地对时颂今说了一句:“你的同情,还是留给将来的你自已吧。”
时颂今快走几步,拦住了岁书绩的去路:“你还想怎样?你怎么对我实施报复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再打扰我身边的人!”
岁书绩轻佻地挑了挑眉:“小时啊,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那你想怎样?”时颂今气势瞬间一泄,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校服的裤线。
岁书绩余光看见他的小动作,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我想怎样?”
他轻哼了声:“我不过是想看看害死我全家的凶手的儿子,要是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人生,他会怎样。”
他倾身上前,瞬间拉进了与时颂今之间的距离。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喷洒出来的热意。
岁书绩邪里邪气地一笑:“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时颂今想抓住他的袖子拦住他,可手伸到半空又无力地落下。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岁书绩面前硬气得起来。
这人如果再情绪一上头拿祁良、万仞或者学校的人开涮,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颂今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岁书绩的身影要消失不见之前,他大步地追上了他。
他喘着粗气,喉咙干涩,一句话说得有些困难:“我求你,求你放过我身边的人。你不要再来学校闹事了,也不要再去勒索万仞,更不要再派人打他。
你有什么条件,钱也好,打我一顿也罢,你跟我说,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都答应你。”
岁书绩闻言有些兴味盎然,他眉梢微挑:“我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
时颂今有些迟疑,但还是重重点头。
这人是个疯子,他孤身一人久了,并没有人能够约束,做事情全凭自已的喜恶。
岁书绩唇角微勾:“你应该听说过吧?那些关于我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