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站起身,中气十足地对着洪泸泸朗声说:“泸泸,我记得你一直想再回到家乡看看,我想陪你一起回家!”
麻雀们呜嗷呜嗷炸开了锅,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洪泸泸转过身,隔着好几排吃瓜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回望他:“好啊。”
这无疑是答应了,众人起哄得更来劲了。
但是吼叫声还没平息,洪泸泸又淡定地补了一句:“上次不是约好了吗?毕业旅行一起去我的家乡,一个都不能少哦。”
麻雀们的尖叫起哄声瞬间化为了嘘声。
不过韩嘉珺对此倒是没感到失落,仍旧乐呵呵的。虽然洪泸泸补充说明了一句,但是也根本没有拒绝啊!准老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嘛,他都懂。
宫定宇收敛起快咧到耳根的姨母笑,拍了拍手稍微正色道:“你们差不多行了啊,好好的班会,开成表白墙了。”
高诗慧站起身,一向温声细语的她今天格外坚毅:“我妈妈说我考不好的话就去学一门手艺,好养家糊口。我今天就在这发誓,我不光要上大学,我还要尽我所能上最好的大学。
还有,谢谢宫老师和师娘。还有,谢谢全世界最好的三班,谢谢你们曾经给过我的帮助!”
“跟我们还客气!”
“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良言一句三冬暖,在三班的这段时光,无论再过多少年,都是记忆中排得上号的温暖。
万仞听着大家的心事,由衷地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如愿以偿。不要像自已的人生一样,事与愿违。
他掏出校服裤子里的手机,打开了指南针,眼神顺着指针飘到了东南方向。
小时,我们会在约好的地点重逢的,对吗?
膘哥虽然外表是个彪形壮汉,其实内心耿直率真,还带点柔软。他有些黯然道:“我真的好舍不得三班啊。”
“我也是啊!”
“谁不是呢?”
宫定宇都被自已的学生感动了。他带过几届学生了,这一届是最有人情味、最团结也是最精彩的一届,他也很舍不得看着他们四散。
他开口提议:“这么舍不得的话,为什么不把约定写进《公约》?你们不是都会遵守吗?”
麻雀们眼前一亮,炯炯有神。
洪泸泸笑得灿烂:“对啊!以后不管大家是要留在家乡,还是要迁居别处,只要我们身在左梁,每年都要抽空一叙好不好?”
众人:“好耶。”
《三班公约》最后一条:山水有相逢,再会亦有期。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韩嘉珺双手枕在脑后,有些感慨:“我本来是不喜欢上学的,可是这么快就要毕业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促狭地笑了笑:“老班,我看电影里毕业了都把堆成山的卷子往楼下丢,看着可解压了,我们能不能也去放飞知识?”
宫定宇斜睨他:“你说呢?你飞下去之后只会给保洁人员增加负担。”
祁良举手拆穿:“咱们学校哪里来的保洁人员啊,我们不就是免费劳动力吗?”
韩嘉珺一听,更来劲了:“这不是更好了吗?给学弟学妹们灌注点知识的力量,顺便再让他们接受一下体能训练。”
宫定宇走到韩嘉珺身边,用一沓空白的草稿纸卷成卷敲了一下他的头,“最后一天了,你可让我安安心心把你们送走吧。”
说完,他打开了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韩嘉珺急忙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老班,我不开玩笑了,您别跟我生气!您就算跟我生气,也把我撵出去啊,把自已气跑了算怎么回事啊?”
宫定宇拍开他的爪子,挥了挥手里的那卷草稿纸:“我就这点儿肚量啊?还被你气跑了。不是要放飞自我吗?知识太厚重了,就别放飞了。允许你们一人上天台放飞一只纸飞机。”
于是一群麻雀簇拥着麻雀头子上了天台。
宫定宇把草稿纸分发给了大家:“有什么愿望就对着纸飞机默念一下,然后哈一口仙气儿,让它帮忙送个信,祝你们愿望成真。”
宫定宇看着祁良拉着一圈人比谁的飞机飞得远,不禁流露出笑意。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幼稚得可以。
万仞从兜里摸出来一支圆珠笔,趁没人注意在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字。那个名字又被掩藏在了纸页的褶皱中,随风起航。
回到班级里之后,原本麻雀们之间的沉闷氛围被一扫而空,宫定宇心下十分欣慰。
高考,是一次人生当中不大不小的转折点,他希望他带过的孩子们都能牢牢抓住机会。
无论是刚刚带他们解压,还是生活中的各处照拂,亦或是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倾囊相授,于孩子们漫长的岁月画卷中,他都可能只是添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笔,可这也是他能奉献出的全部了。
他知道,这一程,已经走到尽头了。即便再不舍,他也只能送到这里。
伤感的情绪骤然涌起,宫定宇不愿意被学生们撞见,免得刚刚自已白白安抚了,可是却偏偏在这时被人叫住。
祁良举着手臂高呼:“老班。”
宫定宇小声吸了吸鼻子,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说。
祁良从桌洞里掏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令人害怕。他走上讲台,将手里的盒子献宝一样交给了宫定宇。
韩嘉珺解释道:“泸泸说我们还剩下了点班费没用完,大家想了想,不能浪费。所以买了这件礼物送给我们最爱的老班,就当是众筹送给您的毕业礼物。”
孩子们长大了,宫定宇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你们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