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夜鹅毛大雪纷飞,本应团聚共举迎新之宴,淮宁只知王兄与父王议事起了争执,却不知二人所争到底所为何事。
淮景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身体,特地嘱咐他务必在殿中等候就是。
可殿内冷掉的菜肴热了又冷,冷了又换,等的天都黑了,淮宁也没有等来本应其乐融融的新春之宴,只等来王兄受罚跪于雪地的传话。
宫人太医纷纷劝诫他不可前去,那日淮宁担心的快要发疯,直到他动怒底下一众人才敢推他前去淮景跪在冰天雪地的养心殿处。
大门缓开,刺眼的光亮让淮景一瞬间有些难受。
“淮宴臻,你可知错?”
淮景睁开眼看向不远处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父王,眉目一凝:“儿臣有错,错在忤逆父王,但绝不错在父王口中的一意孤行。”
“你…”
丞帝一向威严又不茍言笑,剑眉蹙起,更是平添帝王之盛。
“你当真是朕的好儿子,是这大淮的好太子。”
丞帝稍稍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厉声道:“你行军打仗,历练了一身血气方刚,更是练回一身执拗又冥顽不灵的臭脾气!”
“忤逆父王,儿臣甘愿受罚,但儿臣初心不改,永远不悔,永远不改。”
淮景的语气一句比一句坚定,只要他想到那个人望着自己的笑颜,就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决心。
眼看自己这个寄予厚望又一心要他继承自己衣钵的大儿子如此坚决,丞帝轻叹了口气。淮景从小到大从不忤逆圣意,这是二十三年以来,淮景第一次那么决绝的坚持自己的心意。
从前太子降世,本想取作“淮瑾”,握瑾怀瑜,意为希望太子具有纯洁优美的品德。
可丞帝凝这字思忖片刻,他身为想长子,更为一国太子,应该胸怀大志心中有更远大的愿景。故改作“淮景”。
而淮宁落生便被诊出体弱多病的许多弱症,丞帝心疼这个次子,取作“淮宁”。
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这大淮上天下。皆是只求河清海晏,祥和安宁。
期望本就全寄托在了太子身上,压力也是。
“沅国作为大淮邻国,这些年谈不上交好,却也是无功无过。二国联姻通商,日后就算是同盟之国,你早晚都要继承朕的大统,这也算是为了你提前铺路。”
丞帝深深吐出一口气,语气也软了几分:“沅国长公主对你痴心一片,你若不喜,成婚后只当相敬如宾敬她尊她就是。”
割舍
淮景微抬下颚,更添几分固执:“儿臣心中只有一人,永远只有一人。儿臣不会负他,明谋正取的太子妃…也只会是他。”
闻言丞帝有些震怒,指着淮景怒斥道:“西域贵为人人攀附巴结的强盛之国,你如何说得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又凭什么会选大淮行通商之策结两国之好庇护大淮?那西域王捧在手心里的堂堂二王子,又如何能自降身份随你入主大淮做你的太子妃?!”
因着情绪激动又格外动怒,丞帝一手轻按额头,有些晕眩。
一旁伺候多年的老太监急忙上前搀扶,为他抚着胸口安抚:“陛下息怒,您莫要动气伤了身子。”
眼看淮景面上依旧坚定决绝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决心,丞帝眩晕不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昏过去。
他闭了闭眼,脚下有些不稳,一旁侍卫赶紧上前和太监一起搀扶,承了丞帝身体大半的重量才让他没有摔下去。
“朕瞧你是鬼迷心窍,当真是要把朕活生生气出个好歹来才肯善罢甘休。”
淮景心下一紧,有些担忧的抬头望过去,见丞帝稍稍缓和些这才继续开口。
“小礼他…不,二王子殿下已经应允儿臣,等战火平息后就与大淮实行通商之策,两国交好,从此大淮不必再依附别国。”
丞帝双眼微眯,就这般凝视淮景半晌,放下按在胸口的手,缓缓启齿:“景儿,你定要这般执迷不悟吗?”
“父王与母后情深意重,从始至终一生一世一双人。儿臣自幼耳濡目染,羡慕不已,此生也只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娶了沅国长公主,儿臣不仅会伤害公主,更会辜负心爱之人。”
语毕,淮景稍作停顿眼底浸染上星星点点的温柔,他垂眸一笑,这才抬头:“小宁自幼身子不好,儿臣总是记挂放心不下。这世上除了小宁,儿臣此生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有二王子殿下。”
“好,好啊…”丞帝勃然大怒,只觉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是被冲昏了头脑:“你既决意如此,便在此处让这风雪好好叫你脑袋清醒一些。”
养心殿门合上,淮景只看着自己父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唯一不变的是他从始至终直挺的脊背没有片刻塌下。
这消息瞒了又瞒,淮宁赶到时淮景已经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雪地湿滑又绵软,淮景跪在正中,淮宁的轮椅容易深陷在雪里,不便过去。
他看到淮景挺直了腰板就那般跪在风雪里时哪还顾得上旁的?急忙厉声吩咐身边人将他半扶半抱走到淮景身边。
淮景看到弟弟出来找他时整个人都随之一颤,直挺的脊背都随之一弯,担心的长睫上凝结的冰晶都消融几许。
“王兄,这天寒地冻的如何跪得?你快些起来随我回去。”
淮宁根本就站不住,靠着身边几个人的搀扶也无济于事,身体止不住的要往前摔。
“王兄送回的书信中明明说了要陪我一并用膳共度除夕。”
淮宁有些委屈,伸手要淮景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