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成绩稳步上升,愈发让两人觉得这块散养长大的朽木逐渐地也能被雕刻出形状了。
现在他在家里的日子比之以往已经好过了太多。
万仞是有心收留两人,但是他家条件确实有限,只有一张床。于是他边给二人找洗漱用品边交代二人:“你们睡我的床吧,我睡沙发。”
反正也是睁着眼到天亮,在哪里凑合一晚都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打入内部,两个人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祁良眼珠子古灵精怪转了一圈:“没必要啊仞哥,沙发那么窄你睡得都不踏实。而且……”
他在万仞的床上大喇喇地打了个滚:“你这床目测得有两米乘两米二,咱们仨横着睡,足够了。”
周景林边刷牙边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点头,表示自已没意见。
于是万仞家里头一次晚上留宿了这么多人。
难以描述
三人像三条被串在签子上的咸鱼,一条条笔挺地躺在床上。半大小伙子都不习惯身边有别人,每个人都拘谨得连面都不敢翻。
万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本来自已晚上就睡不着,怕影响到两人还一动都不敢动,这么干瞪眼简直犹如上刑一样。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趿拉上拖鞋打算去画室打发打发时间。
刚一起身,另外两人便像监工一样询问他:“仞哥你去哪儿?”听声音都没什么睡意。
万仞轻声回答:“我去上厕所。”而后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画室的门,打开了灯。
已经挺久没有回来了,画室各处也都漂浮着灰尘,万仞手在脸前拂了拂,这才又感受到自已手腕的僵硬。打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已经没办法去完成了。
他走到窗台边,两盆蓝镜玉露上次只是没什么精神,这次却如同死人的瞳孔般晦暗浑浊。
表面乌突突的发皱,甚至有些叶片已经溃烂般化了水,再也不见从前的澄澈剔透。
虽然十天半个月不浇水,但是蓝镜玉露抗逆性还挺强的,按理来说也不应该死得这么彻底。
万仞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花花草草是有灵性的,它们都能感应到主人生活环境的变迁和心态的变化。
权当是给自已这颗生物学意义上还在倔强跳动的心殉葬了吧。
万仞将两株曾经长势喜人现在却不得善终的小多肉连根拔起,为它们收了尸。花盆万仞没有丢掉,还摆放在原处,就当给这两棵家庭成员立个碑了。
万仞在花鸟市场一起买的那盆小薄荷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万仞薅秃了叶子之后先走一步了。现在两盆蓝镜玉露也与它黄泉相会了,叶子也被时颂今顺手牵狗了。
这下,家里真的就再也没有会喘气的活物了。
不过万仞并不打算再养任何动植物了,反正养来养去最后还是都得由他来亲手送走。
他抽出一本速写本,那本每一页、每一页都是时颂今的速写本,有些贪婪地翻看着。
他想伸手触摸一下时颂今跃然纸上的笑颜,却怕碰花了画作。毕竟他现在再也不能画出这么灵性传神的作品了。
也不知是手腕的问题,还是心理的问题。也许,两者兼具吧。
他抽出了刚来到左梁那年中秋做的叶脉书签,上面的字母“s”依旧鲜艳,从未褪色。叶脉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却显得更加古朴陈旧。
在制作过程中被洗刷掉的那些叶肉,和如今的时颂今一样,仿佛只能陷于记忆的深处了。
他将叶脉书签放在鼻端嗅了嗅,那股清新的植物气息早已不复存在,可记忆中的时颂今仍然历久弥新。
纸张氧化会变黄,叶脉氧化会变脆。自然规律,不可撼动,无法避免。可他终究还是妄图能够对抗一二。
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仞只舍得拿出来回味一下,便又收了起来。他渴求这些物件能和记忆中的人一样,鲜活得更久一些。
尽管万仞对自已现在的画功心中有数,却仍旧不死心地在画架上铺好画纸,像往常的夜里一样,尽力去将小时的样貌还原在纸上。
卧室里的两人隔着浓黑的夜色大眼瞪小眼。
祁良不敢放声,做贼一样地小声蛐蛐:“仞哥上厕所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啊?是上火了便秘吗?”
周景林失笑:“我要告诉仞哥,你抹黑他形象。”
笑过之后又正色道:“不过仞哥家隔音这么好的吗?我怎么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祁良这才惊觉,一墙之隔的洗手间从来没有传出来过关门声或水流声。
他双眼瞪圆,狐疑地问周景林:“仞哥不会在厕所里倒头就睡了吧?”
周景林脑补了一下,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睡姿,在洗手间这样的地方睡觉,画面都太美,让人脑补不下去。
两人再也躺不住,起身,齐声说:“去看看。”
洗手间的门开着,灯是熄的,画室的门缝里却传来明亮的灯光。
两人对视一眼,祁良举起的手又悻悻放下。他有点不知道这个门到底该不该敲。
周景林脑补了一番,万一万仞在画室里对时颂今思念正浓,涕泪齐流,自已这么贸然打扰他岂不是会让仞哥很尴尬?
祁良则是恐惧万仞把自已一个人关在画室里网抑云,万一再一个冲动做出点什么自虐行为,比如非主流子最爱的割手腕子。
嘶,两个人都被自已的脑洞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在以前,他们肯定不会往这方面上想,但换做是现在的万仞……一切皆有可能!再离谱的事放到现在的万仞身上他们都会觉得合理。